第20章 歌谣
陆宏泽抵达弗莱明泽的第三天，江恬收到了一份国际加急快递。
快递拆除打开后，里面跳出来一张塑料薄膜包好的手写说明卡，还有两块儿用干草包裹好的手工皂。
手工皂的形状很漂亮，放到鼻下轻嗅还能闻到淡淡的风铃草香味。
江恬撕开塑料薄膜拿出说明卡，率先看到的是卡面最后的署名。
——陆宏泽。
他抬起眼帘看卡片上的内容，笔锋清透有力。
「恬恬，这是沃鲁沃夫小镇手工艺人制作的洗手皂，我看了他们的原材料，都是纯天然药草，没用使用任何刺激性添加剂。我觉得它用起来会比较温和，自作主张地给你寄了两块，你可以先试一试。如果喜欢，我再给你带其他味道的。」
江恬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软软地窝了一下，他抚摸着手工皂光滑柔腻的表面，一股幽香的风铃草味道从手工皂上冒出来，清甜沁入心脾。
他掏出手机按开了社交账号，思考片刻后，切换到拨号界面。
陆宏泽那边跟他有两个小时的时差，现在应该正好是晚上七点。
电话很快就被接起，那头传来他熟悉的声音：“喂，恬恬。”
“陆哥，手工皂收到了。”江恬把手工皂放在掌心，轻轻摩挲，“看上去质量很不错，谢谢你。”
“你喜欢就行。”
“其实没必要那么着急寄加急快递，我收到的时候吓了一跳，还以为是多要紧的东西。”江恬说。
“能早一天送到你手上，就能早一天舒服一点，这还不够要紧么？”陆宏泽缓声说。
江恬登时住声。
脸颊与耳朵相连的地方有些发热，好像陆宏泽说的话要烫到他似的。
明明之前陆宏泽对他言行举止都很收敛，怎么他表态之后对方越发露骨了……
“你听——”陆宏泽的声音突然从听筒前远离，取而代之的是悠扬绵长的笛鸣，空灵清透的女声紧接着响起，像是从遥远的天际尽头荡来。明明声音不算高亢也不算响亮，可就是隔着电话，江恬也能感受到那歌声和笛声带来的穿透力。
像天鹅的脚蹼轻点在亮如镜面的湖岸，又像海水潮落褪去时在崖边留下的不舍痕迹。
江恬听得连呼吸都小心起来，他听出了那首歌的名字。
那曾经是他妈妈最喜欢的曲子。
“《斯卡布罗集市》？”
陆宏泽的声音再度出现在电话里：“嗯，有人在唱这首歌。”
“你现在在外面么？”江恬问。
“学院靠海，我住在临海岸的宿舍，如果在夏天过来，这边清早的时候还能听见海鸥的声音，很热闹。”陆宏泽声音中带着笑意，“还有星星，下过雪的天空真漂亮。”
江恬下意识扭头看了一眼自家窗外的天空——今天海都有些阴天，并看不见星星。
他心里有些失落，口中也就说了出来。
“恬恬，披上衣服到阳台去。”陆宏泽说。
江恬不知道陆宏泽要做什么，披了外套站上阳台。他租的这栋公寓阳台是半开放的，他打开阳台隔档门的瞬间就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夜风。
“闭上眼。”陆宏泽说。
江恬于是闭上眼。
歌声灌入脑海，长笛混合着电吉他铺垫在阵阵海浪翻涌声之后，凉意袭上鼻腔，他听见陆宏泽说：“当灯火熄灭，星光就会亮起来。”
江恬眉头微动。
“它们离你很近，但你要小心，别惊扰了它们，一旦它们发觉自己被注视，可能就逃跑了。嘘，深呼吸——”陆宏泽像是在给小孩子讲童话故事一般轻声，“东边的星团是绛紫色的，今天才下过雪，它们可能是怕冷，所以闪得比西边的那一群要快一些。”
“围着月亮转的星星却不说话，因为它们知道，自己比其他的星星有更艰巨的使命——”
这是什么无厘头的形容啊，陆宏泽口中的哪里是星星，分明是一群淘气的小孩子。
江恬心中想着，嘴角却不由自主地弯起。那些描述居然真的具现化成了星空的场景，像是从天而降的电子粒击打在视网膜上，触手可及。
甚至，比陆宏泽亲眼目睹的画面还要壮丽。
穿白纱衣的歌者伴着长笛站在崖边，神秘而高贵，危险又美丽。她是塞壬的化身、是暗域派来世间魅惑世人的使者。无数星光降下，她踩着星星汇成的浅海，脚边飞出的光是陨星散起的尾翼。
袅袅歌声透过话筒清晰传来。
「您正要去斯卡布罗集市吗」
「欧芹,鼠尾草,迷迭香和百里香」
「代我向那儿的一位姑娘问好」
「她曾经是我的爱人」
脸上忽地一片冰凉，冷风一吹呼啦啦地疼。
江恬微不可察地抹掉眼角的眼泪，将断断续续的哽咽压入喉咙。
他的母亲苏蓉蓉，当年林州舞蹈学院顶尖的毕业生，一袭白衣献舞一曲《斯卡布罗集市》震惊四座。他的父亲江远暮在舞台下用欧芹、鼠尾草、迷迭香和百里香摆满了求婚的花坛，发誓要成为国内顶尖的园艺设计师，让苏蓉蓉以后在他设计的花园舞台上尽情舞蹈。
各大舞团纷纷向苏蓉蓉抛来橄榄枝，只要她愿意，她就能成为这些舞团全力捧赞的宠儿。它们无一不有名：北城、海都、温庭，林州的舞团在它们面前甚至黯淡失色。
天真的少女却提着漂亮的舞裙，头也不回地嫁给了那个等在台下的男人。
聚光灯熄，美人枯骨；
黄卷青盏，再无回音。
歌声停了许久，海风还在吹着，他闭眼，与数千公里外的陆宏泽仰望同一片星空。
电话那头的陆宏泽没再开口说话。
江恬不知道陆宏泽有没有听见他的哽咽，但此刻，沉默显然比话语更有效果。
“恬恬。”陆宏泽开口喊了他，声音轻且温柔。
江恬没有应声，他不习惯把脆弱的自己展示给别人看，这么多年以来他都是这么咬牙挺胸忍过来的。
他想问陆宏泽为什么要让他听这首歌。
他想问的话有很多。
但没等他开口，陆宏泽的话语声再度传了来。
“我一直觉得，我们所处的这个世界很神秘，也很辽阔。
“各种奇遇、命运、转折，都是构成世界的奇妙因素，是神的赐予，也是必经的旅途。
“即便我们此时仰望同一片星空，它们也各有不同。
“曾经有人用平行多宇宙来解释量子力学。”陆宏泽缓声道，“这个世界就是一个巨大的迷宫，里面有错综复杂的道路，有宽有窄。在无数条分支和选择中，总会那么一条路，能让踏上去的人得到幸福。”
“在诺大的迷宫沙盘里，总会有一个她经历各种铭心刻骨的选择，最终行走在那条最阳光明媚的道路上，走到迷宫的尽头，拥抱幸福。”
江恬极缓地吸了口气。
“不要为过去而悔恨，能够不留遗憾地在这个世界生活，这样的人生就已经足够圆满了。”陆宏泽最后轻声说。
……
当晚又一是个不眠夜，只不过这一次，困于梦境的人不是陆宏泽。
江恬走在长长的迷宫里。
层层叠叠的火焰灼热燃烧，它们吞噬了迷宫花园，吞噬了礼堂，吞噬了穿着洁白婚纱交换誓言的新娘。婚戒从新娘的手指上脱落，咕噜噜地一直滚向门口，最后噗通一下掉入了门外小溪，汇入苍茫江海。
他被哭声和怨怼声包围。
有父母的，有亲戚的，更多的是陌生人的。
「她妈妈刚结婚就怀孕了，所以没办法跳舞啦。」
「江恬，你母亲真的为你牺牲很多啊。」
「哎，父母爱孩子，总是这样的。」
火焰继续燃烧着，逐渐变成了赤红，紧接着化为鲜血，泼洒在明亮的地板上。
妈妈为什么不动了？
「天啊，他把他妈妈从楼梯上推下去了！」
不是……不是他推的。
「这孩子哎呀，我听到他家在吵架，不过在外面贪玩还弄丢了衣服，被他妈说两句，认个错儿就算了呗多大点事，这可好！怎么就小小年纪这么狠心，还推人呢？那可是亲妈哟。」
没有……没有！
都不对！
他捂住脸，肩膀不停颤抖。
妈妈喝醉了，妈妈哭了。
妈妈还想跳舞！妈妈说她后悔嫁给爸爸后悔生下他！
可是他又做错了什么呢？他穿着妈妈买的新衣服开开心心地过圣诞节，跟朋友疯玩了好几天才回家，可等待他的不是温暖的拥抱而是改变人生的残酷地狱。
早知如此，他宁可从楼梯上摔下去的人不是妈妈，而是他。
世人都说父母对孩子的爱是无私的，是百分之百的。可他有时候却觉得，小孩子对父母的依赖和爱超过一切，一不小心就会付出全部，遍体鳞伤。
他已经，浑身是血。
忽然，一个身影闪进了他的视线里。
在他的眼睛被泪水完全遮蔽之前，他看见那个被他赠予旧棉衣的少年站在他身前。少年赤.裸着脚，冻得嘴唇都紫了，却硬生生挤出笑容，把棉衣攥在手里。
“我把衣服还给你，就当我们没有在商店门口遇见过，这样你回去，妈妈就不会生气了，好么？”少年说。
江恬怔愣着。
“好么？”少年重复问了一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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手工皂的形状很漂亮，放到鼻下轻嗅还能闻到淡淡的风铃草香味。
江恬撕开塑料薄膜拿出说明卡，率先看到的是卡面最后的署名。
——陆宏泽。
他抬起眼帘看卡片上的内容，笔锋清透有力。
「恬恬，这是沃鲁沃夫小镇手工艺人制作的洗手皂，我看了他们的原材料，都是纯天然药草，没用使用任何刺激性添加剂。我觉得它用起来会比较温和，自作主张地给你寄了两块，你可以先试一试。如果喜欢，我再给你带其他味道的。」
江恬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软软地窝了一下，他抚摸着手工皂光滑柔腻的表面，一股幽香的风铃草味道从手工皂上冒出来，清甜沁入心脾。
他掏出手机按开了社交账号，思考片刻后，切换到拨号界面。
陆宏泽那边跟他有两个小时的时差，现在应该正好是晚上七点。
电话很快就被接起，那头传来他熟悉的声音：“喂，恬恬。”
“陆哥，手工皂收到了。”江恬把手工皂放在掌心，轻轻摩挲，“看上去质量很不错，谢谢你。”
“你喜欢就行。”
“其实没必要那么着急寄加急快递，我收到的时候吓了一跳，还以为是多要紧的东西。”江恬说。
“能早一天送到你手上，就能早一天舒服一点，这还不够要紧么？”陆宏泽缓声说。
江恬登时住声。
脸颊与耳朵相连的地方有些发热，好像陆宏泽说的话要烫到他似的。
明明之前陆宏泽对他言行举止都很收敛，怎么他表态之后对方越发露骨了……
“你听——”陆宏泽的声音突然从听筒前远离，取而代之的是悠扬绵长的笛鸣，空灵清透的女声紧接着响起，像是从遥远的天际尽头荡来。明明声音不算高亢也不算响亮，可就是隔着电话，江恬也能感受到那歌声和笛声带来的穿透力。
像天鹅的脚蹼轻点在亮如镜面的湖岸，又像海水潮落褪去时在崖边留下的不舍痕迹。
江恬听得连呼吸都小心起来，他听出了那首歌的名字。
那曾经是他妈妈最喜欢的曲子。
“《斯卡布罗集市》？”
陆宏泽的声音再度出现在电话里：“嗯，有人在唱这首歌。”
“你现在在外面么？”江恬问。
“学院靠海，我住在临海岸的宿舍，如果在夏天过来，这边清早的时候还能听见海鸥的声音，很热闹。”陆宏泽声音中带着笑意，“还有星星，下过雪的天空真漂亮。”
江恬下意识扭头看了一眼自家窗外的天空——今天海都有些阴天，并看不见星星。
他心里有些失落，口中也就说了出来。
“恬恬，披上衣服到阳台去。”陆宏泽说。
江恬不知道陆宏泽要做什么，披了外套站上阳台。他租的这栋公寓阳台是半开放的，他打开阳台隔档门的瞬间就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夜风。
“闭上眼。”陆宏泽说。
江恬于是闭上眼。
歌声灌入脑海，长笛混合着电吉他铺垫在阵阵海浪翻涌声之后，凉意袭上鼻腔，他听见陆宏泽说：“当灯火熄灭，星光就会亮起来。”
江恬眉头微动。
“它们离你很近，但你要小心，别惊扰了它们，一旦它们发觉自己被注视，可能就逃跑了。嘘，深呼吸——”陆宏泽像是在给小孩子讲童话故事一般轻声，“东边的星团是绛紫色的，今天才下过雪，它们可能是怕冷，所以闪得比西边的那一群要快一些。”
“围着月亮转的星星却不说话，因为它们知道，自己比其他的星星有更艰巨的使命——”
这是什么无厘头的形容啊，陆宏泽口中的哪里是星星，分明是一群淘气的小孩子。
江恬心中想着，嘴角却不由自主地弯起。那些描述居然真的具现化成了星空的场景，像是从天而降的电子粒击打在视网膜上，触手可及。
甚至，比陆宏泽亲眼目睹的画面还要壮丽。
穿白纱衣的歌者伴着长笛站在崖边，神秘而高贵，危险又美丽。她是塞壬的化身、是暗域派来世间魅惑世人的使者。无数星光降下，她踩着星星汇成的浅海，脚边飞出的光是陨星散起的尾翼。
袅袅歌声透过话筒清晰传来。
「您正要去斯卡布罗集市吗」
「欧芹,鼠尾草,迷迭香和百里香」
「代我向那儿的一位姑娘问好」
「她曾经是我的爱人」
脸上忽地一片冰凉，冷风一吹呼啦啦地疼。
江恬微不可察地抹掉眼角的眼泪，将断断续续的哽咽压入喉咙。
他的母亲苏蓉蓉，当年林州舞蹈学院顶尖的毕业生，一袭白衣献舞一曲《斯卡布罗集市》震惊四座。他的父亲江远暮在舞台下用欧芹、鼠尾草、迷迭香和百里香摆满了求婚的花坛，发誓要成为国内顶尖的园艺设计师，让苏蓉蓉以后在他设计的花园舞台上尽情舞蹈。
各大舞团纷纷向苏蓉蓉抛来橄榄枝，只要她愿意，她就能成为这些舞团全力捧赞的宠儿。它们无一不有名：北城、海都、温庭，林州的舞团在它们面前甚至黯淡失色。
天真的少女却提着漂亮的舞裙，头也不回地嫁给了那个等在台下的男人。
聚光灯熄，美人枯骨；
黄卷青盏，再无回音。
歌声停了许久，海风还在吹着，他闭眼，与数千公里外的陆宏泽仰望同一片星空。
电话那头的陆宏泽没再开口说话。
江恬不知道陆宏泽有没有听见他的哽咽，但此刻，沉默显然比话语更有效果。
“恬恬。”陆宏泽开口喊了他，声音轻且温柔。
江恬没有应声，他不习惯把脆弱的自己展示给别人看，这么多年以来他都是这么咬牙挺胸忍过来的。
他想问陆宏泽为什么要让他听这首歌。
他想问的话有很多。
但没等他开口，陆宏泽的话语声再度传了来。
“我一直觉得，我们所处的这个世界很神秘，也很辽阔。
“各种奇遇、命运、转折，都是构成世界的奇妙因素，是神的赐予，也是必经的旅途。
“即便我们此时仰望同一片星空，它们也各有不同。
“曾经有人用平行多宇宙来解释量子力学。”陆宏泽缓声道，“这个世界就是一个巨大的迷宫，里面有错综复杂的道路，有宽有窄。在无数条分支和选择中，总会那么一条路，能让踏上去的人得到幸福。”
“在诺大的迷宫沙盘里，总会有一个她经历各种铭心刻骨的选择，最终行走在那条最阳光明媚的道路上，走到迷宫的尽头，拥抱幸福。”
江恬极缓地吸了口气。
“不要为过去而悔恨，能够不留遗憾地在这个世界生活，这样的人生就已经足够圆满了。”陆宏泽最后轻声说。
……
当晚又一是个不眠夜，只不过这一次，困于梦境的人不是陆宏泽。
江恬走在长长的迷宫里。
层层叠叠的火焰灼热燃烧，它们吞噬了迷宫花园，吞噬了礼堂，吞噬了穿着洁白婚纱交换誓言的新娘。婚戒从新娘的手指上脱落，咕噜噜地一直滚向门口，最后噗通一下掉入了门外小溪，汇入苍茫江海。
他被哭声和怨怼声包围。
有父母的，有亲戚的，更多的是陌生人的。
「她妈妈刚结婚就怀孕了，所以没办法跳舞啦。」
「江恬，你母亲真的为你牺牲很多啊。」
「哎，父母爱孩子，总是这样的。」
火焰继续燃烧着，逐渐变成了赤红，紧接着化为鲜血，泼洒在明亮的地板上。
妈妈为什么不动了？
「天啊，他把他妈妈从楼梯上推下去了！」
不是……不是他推的。
「这孩子哎呀，我听到他家在吵架，不过在外面贪玩还弄丢了衣服，被他妈说两句，认个错儿就算了呗多大点事，这可好！怎么就小小年纪这么狠心，还推人呢？那可是亲妈哟。」
没有……没有！
都不对！
他捂住脸，肩膀不停颤抖。
妈妈喝醉了，妈妈哭了。
妈妈还想跳舞！妈妈说她后悔嫁给爸爸后悔生下他！
可是他又做错了什么呢？他穿着妈妈买的新衣服开开心心地过圣诞节，跟朋友疯玩了好几天才回家，可等待他的不是温暖的拥抱而是改变人生的残酷地狱。
早知如此，他宁可从楼梯上摔下去的人不是妈妈，而是他。
世人都说父母对孩子的爱是无私的，是百分之百的。可他有时候却觉得，小孩子对父母的依赖和爱超过一切，一不小心就会付出全部，遍体鳞伤。
他已经，浑身是血。
忽然，一个身影闪进了他的视线里。
在他的眼睛被泪水完全遮蔽之前，他看见那个被他赠予旧棉衣的少年站在他身前。少年赤.裸着脚，冻得嘴唇都紫了，却硬生生挤出笑容，把棉衣攥在手里。
“我把衣服还给你，就当我们没有在商店门口遇见过，这样你回去，妈妈就不会生气了，好么？”少年说。
江恬怔愣着。
“好么？”少年重复问了一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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