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十章 学道往事 瑞雅心情
夜色渐浓，相互拥坐在走廊中的两个人一无所觉，仍在黑暗中相互取暖，卞学道娓娓道来，成春香默默聆听。
“我和瑞雅，已经认识了很多年了，久到我常常以为我们是从小就认识的，但是，我却明明白白地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情景。”卞学道靠在门背上，仰头凝望着黑暗，“那时候，我还是一个毛头小子，没有公司，没有钱，父母都在国外，上司不看好，没有背景却心高气傲。跟任何一个那个年纪的普通少年一样，也许比其中很多人还有不如，那一段日子，过得很艰苦，但是很踏实、很尽兴。每一分钱都是自己亲手挣的，用自己的汗水换来的，过得心安理得，没有担心的事，没有压力，只有一个梦想，挂在高处。”
“我想象不出大叔那个时候是什么样子。”在黑暗中，春香的眼睛仍熠熠闪光。
“如果不是跟你聊起来，我也不会再想起那一段日子了。现在想来，还真是怀念哪。”卞学道感慨地叹了一声，又接着笑了笑，“不过现在又过上这样的日子了，还真是命运。”
“大叔你不喜欢后来有钱的日子吗？当社长不好吗，那么多人归你管？”
卞学道笑了。“我以前也觉得很好。手里有钱，有权，有人，去哪里都是前呼后拥，在社交场上也是如鱼得水，左右逢源，似乎攀到了成功的巅峰。这么辉煌地过了这么久，才发现原来迷失了真正的梦想，失去了真正的快乐，其实，什么都没有得到。”
春香有些迷惑，虽然她也“曾经”拥有一个不算太寒酸的工坊，但那种财富顶端的生活，她始终无法感同身受。“大叔你还没告诉我，你和瑞雅老师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呢。”
“哦，那个啊。”卞学道眯起了眼睛，一边回忆一边叙述，“就像我刚才说的，那个时候，我只是一个毛头小伙子，在一家普通的IT公司做小职员。我的父母在国外，我的高傲又不想靠父母生活，所以，一直兢兢业业地工作。可是，我的努力和能力让我的顶头上司感到了威胁，所以他一直想尽办法为难我，设计我。那一天，就是他又一次故意找茬，具体的事件已经记不清了，反正最后，我很生气地离开了公司，开车到海边去散心。”
“因为胜作日，海边的人不多，三三两两的都是度假的情侣。我走到经常去的一个滨海茶座，坐着生闷气，不远处有一个女孩子正双手撑腮，靠在围栏上看海。那个时候，我自己的心情也不好，所以也没有刻意去看风景，或者注意什么人，但是那个女孩子一身艳丽的红裙，仿佛是一团宁静的火焰，乌黑的长发在海风中飘扬，的确是赏心悦目，所以我就一直看着那一爆虽然没有特意看着这个人，但是她确实一直在我的视线当中。”
“一坐就是一下午，天色渐渐暗下来，天空从蓝色变成了玫瑰红，艳丽非常。歇了一下午，我的心情已经平复下来，这时才发现，那个红衣女子还是保持着同一个姿势，站在同一个地方。一身红衣，站在玫瑰色奠空大背景中，一时竟然美得让人感动。”
“于是，我产生了好奇，年少气盛的时候，也从来不曾考虑太多。我向她走去，想跟她攀谈。尚未走近，却是异变突生，那个女孩子抬腕看了一下手表，轻轻地说了些什么，竟然轻盈地跃上了栏杆，作势欲跳。”
春香惊讶地轻呼一声。
“我当时也很惊讶，没有多想就冲过去抱住了她的腿。她很诧异地回头看着我，好像也被吓到了。”卞学道轻轻笑了一声，仿佛过去的岁月又一次出现在眼前，“她看着我，想要询问，张开嘴却没有说话，只是瞪着一双大眼睛打量着我。我看着她的眼睛，那双眸光闪亮、平静、炯炯有神，迷人的大眼睛却没有想要寻死之人的绝望失神。”
“我开始意识到自己也许会错了意，一边注意她的动静，一边轻轻松开了手，小心翼翼的样子也许很可笑，反正那个时候，瑞雅笑得前仰后合，差一点晃下去。她只顾着笑，也不解释，也不责问，过了很久，她笑没了气，就索性面朝大海，坐在了栏杆上，也不理睬我，只是自顾着两手撑着栏杆，一双长腿在海面上调皮地晃荡。”
“这时候，玫瑰色奠空已经变成了蓝紫色，光线也更暗了。我见她一直一言不发，以为她不是个哑巴，就是个精神失常的，心里还在可惜，怎么这么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子，变成这样呢。本想转身就走的，但是想想天黑了，看着她一个单身女孩子实在不放心，迈腿走之前朝着她的背影说了一句：‘天黑了，你早点回家。晚上一个女孩子，危险。’”
“说完之后，我就走了，谁知道才走了没几步，身后就传来了一个清晰、坚定的女声：‘你去哪？’我转身，发现她已经爬下了栏杆，三五步之外正面对着我。我有些生气，说我要回家，她竟然说要跟我一起回去。”
“啊？”春香很惊讶，转而想想，以瑞雅老师敢做敢为的性格，这么做似乎也不是不可能。
“我那时候觉得有些害怕。倒不是害怕她伤害我，这么一个娇弱的女孩子，想必也没有多大本事。当然，后来我发现这个想法是非常错误的。总之，我当时很担心她会就此纠缠上我，我喜欢简单的生活，最怕麻烦，所以想早早抽身。我没有搭理她，转头就向来路走去。身后再也没有声音传来，渐渐能在天空中看到闪烁的星星，我就这么披着锈，迎着海风，一直走到了车边。”
“准备开车的时候，一转身才发现她竟然一直跟在我身后，的沙地淹没了脚步声，我竟然一直没有发现。我上了车，关上门，打开车灯，点燃引擎，她却一直站在我的车头前，不退不让，也没有害怕的表情，只是静静地看着我。我小心地开车向她逼近，她也不动，我想她一个女孩子，总是会害怕的，就一寸一寸向她靠近，引擎轰鸣，一直到贴上了她的腿，我紧紧捏着方向盘，手心里冒出了汗，她却还是站在那里，云淡风轻地向我笑着。我最终放弃了，打开窗户问她：‘你究竟想怎样？’她笑着说：‘跟你回家。’我很无奈地问：‘你疯了吗？跟一个陌生人回家，不怕我害你吗？’她笑说：‘你不会的。’我们又静静对峙了很久，她竟然开始用挑衅、嘲笑的眼光看着我，似乎在笑我害怕她，我咬咬牙，想她一个女孩子都不怕，我担心什么，终于放弃，招招手让她上车。”
“我永远都记得，她向车门跑来的时候的样子，黑夜如同漆黑的大幕，车灯照射下，她就像一只火红的蝴蝶，一只烈焰鸟，雀跃着跑了过来。”
“这就是我们的第一次相遇。”
卞学道长出了一口气，眷恋的眼神散入了浓厚的黑夜。
成春香轻轻地问：“后来呢？”同时轻轻靠在了卞学道的肩上，显然是有些累了。
“后来她就真的跟我回了家，还霸占了我唯一的卧室，我竟然没有赶她赚窝在沙发上整整一个月。”
“她为什么要跟你回家呢？”
“她呀，就是心血来潮。那一个月里，我白天出门上班，她就出去逛街，晚上回家跟我领，然后各自休息，慢慢的，我从她的只言片语，和买回来的大包小包里，知道她是有钱人家的女儿，和家里闹了别扭，离家出走。她讨厌之前的生活方式，所以出来找些不一样的刺激，本来想走一步算一步的，谁知道怎么就遇到了多管闲事又会错意的傻瓜卞学道。”
“我好像是捡到了一只流浪猫，管吃管喝管住。她倒也不挑剔，一点都没有大的架子，方便面、盒饭、便当，我吃什么他就吃什么，个性也很随和，甚至有些像男孩子，直爽得过分。晚上在家里，就穿着贴身T恤、超短裤房里厅里的晃悠，一点都不顾及我这个大男人在她面前，她不化妆，不涂香水，若不是那张秀丽的脸，和凹凸有致的身材，真会让我觉得她是个男孩子。”
“像所有的故事一样，单身男女在同一屋檐下，时间久了就产生了朦胧的感情。我欣赏她的洒脱，她喜欢我的勤奋执着。可是快乐的时间过得很快，一个月后，她的父母就找到了我，像我这样的穷小子，是不可能娶他们的女儿的。可是我们还是很努力，我们向他们倾吐真情，百般恳求，就差掏型肺给他们看了。可是最后还是失败了。”
“嗯？他们还是阻止你们吗？”
“不是，是我放弃了。这件事，我一直愧对瑞雅。”
“啊？怎么会？”春香惊讶地张大了嘴。她不相信，执着如卞学道，竟然会放弃。
卞学道叹了一口气，沉默了下来。
春香看着黑暗中，卞学道显得有些冷峻的轮廓，有些雄，可是又不知该怎么安慰他。半晌，又靠回卞学道的肩膀，轻轻闭起眼睛。“后来，你们就分开了吗？你有钱了之后，有没有回去找她？”
“我去了，但是仍然没有在一起……”
“嗯？”春香把脑袋往卞学道的肩膀上又窝了窝，仍是闭着眼睛问，“为什么不呢？你们的感情那么好——”
“其实也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。我们只是两个寂寞的年轻人，一个年少轻狂，一个不安现状，互相熟悉，互相欣赏而已。她并不真的懂我，我也并不真的懂她。她的父亲曾经问我，我如何能给她充裕的物质生活，我认为只要自己努力，一定可以。可是她，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，动用她父亲的人脉，用我的名字帮我开了一家公司。她希望能尽快帮我成功，尽快让我赚大钱，她相信我的能力，在有根基的情况下，一定能做好，但是她又不够相信我的能力，她不相信我能用自己的双手，靠自己的努力做到这一切。我是成也高傲，败也高傲，我的高傲让我一去不回头。瑞雅所做的这一切，非但没能让我们在一起，反而激怒了我，我负气而赚就此放弃了我们这段短暂的，曾经也是那么纯粹、美丽的感情。”
“呼——”春香轻轻的呼吸在他的颈项里吹拂，痒痒的，抚慰着他自己揭开的伤口。此时卞学道的心境却是异常平静，美人在怀，却是满心的温柔。
感觉到春香已经甜甜入睡，他伸出左手揽她入怀，让她用更舒服的姿势躺着，帮她盖好了衣服，用更低沉，平稳的声音继续诉说着：“这件事，给了我很大的刺激。一向自信高傲的我，没想到自己喜欢的女人也不相信我的能力。于是我更努力，同时更关心人际关系的经营，埋头在商场诡诈、阴谋陷阱之中，无所不用其极，最后我成功了。在我觉得自己已经足够富有，足够强大的时候，我找到了瑞雅，我向她展示我得到的一切，她却哭了。她说我已经不再是那个时候的我，她不要这样的我。我那个时候不懂，我潇洒地走了，可是现在我懂了。是你让我懂的，春香。”
“嗯——”春香轻轻呢喃。卞学道小心地，在春香的头顶轻轻一吻，接着说：“在你的身上，我看到了当年自己的执着和骄傲，我才发现自己错了。我埋在商场、钻营钱术，让我迷失了最初的梦想。我只是想要证明自己，只是想要自由的生活而已，可是我习惯了赚钱，赚更多的钱，开始还能给我成就感，可是后来，却只是单纯的数字累积而已。越来越多的钱，没有给我更多的快乐和幸福，只是蒙蔽了我的心。”
“现在很好，真的很好。虽然没有了钱，可是我变得那么快乐，那么满足……”
“春香，你知道吗，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……”
夜色渐深，卞学道仍在低低的，轻轻地说着，春香已经深深地沉入了梦乡，她做了一个很美的梦，梦见一个年轻的红衣女子，和不再年轻的卞学道，一起在海边嬉戏，他们笑得那么幸福，那么洒脱。红衣女子的面目却是模糊的，是瑞雅老师吗？好像是，又好像是别人，是成春香吗……
当瑞雅站在卞学道门口的走廊里时，她看到的这样一幅情景：
成春香紧紧靠在卞学道的怀里，脸上露着满足的微笑，仍在香甜的睡梦中。卞学道左手紧紧圈着春香，仿佛抱着的是件稀世珍宝，脸色虽然苍白，但嘴角却难得的漾着微笑。两个人瑟缩地拥在春香的外套里，相互取暖，相互依靠。
瑞雅最初的感受，是震惊，他们两人是怎么度过这样的黑夜。驰骋商场，一呼百应的卞学道，竟然坐在门口等了一夜。但当她看到两人的微笑时，她的眼眶湿润了，她轻捂着嘴，不让自己呜咽出声。
她没有叫醒熟睡的两人，一向特立独行的瑞雅这次也没有让人失望。她脱下了鞋，赤脚踩在水泥地上，无声地走近两人，轻轻坐在两人的对面，仔细端详着他们。她的心，此刻如此，她轻轻伸手，沿着卞学道的五官一一划过，感受着这熟悉，又久违的温柔触感。是学道，是当年那个傻傻的，善良的，倔强的卞学道，是曾经属于我的卞学道啊！瑞雅无声地哭了，她轻抚春香的头顶，看着这个年轻的，无忧无虑的女孩，带着泪眼，幸福地笑了。春香，真羡慕你啊，你在对的时候，遇到了他，你比我幸运。祝福你！
当她将目光再次投向卞学道的时候，发现他正看着自己，那双深邃的目光坚定又温柔，他用眼神示意她开门，他轻轻抱起春香，跟随瑞雅进屋，亲手将春香放在，又轻手轻脚的退出了春香的房间。
他陪着瑞雅走进了客厅，轻轻说道：“瑞雅，谢谢你。”
瑞雅嗔怪地看了他一眼：“你需要一直跟我这么客气吗？”回头一看，瑞雅不禁皱起了眉头，卞学道脸色苍白，嘴唇也是惨白的，脸上浮现一丝：“学道，你的脸色不好——”
话音未落，卞学道两眼一黑，一头栽倒，失去了知觉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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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和瑞雅，已经认识了很多年了，久到我常常以为我们是从小就认识的，但是，我却明明白白地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情景。”卞学道靠在门背上，仰头凝望着黑暗，“那时候，我还是一个毛头小子，没有公司，没有钱，父母都在国外，上司不看好，没有背景却心高气傲。跟任何一个那个年纪的普通少年一样，也许比其中很多人还有不如，那一段日子，过得很艰苦，但是很踏实、很尽兴。每一分钱都是自己亲手挣的，用自己的汗水换来的，过得心安理得，没有担心的事，没有压力，只有一个梦想，挂在高处。”
“我想象不出大叔那个时候是什么样子。”在黑暗中，春香的眼睛仍熠熠闪光。
“如果不是跟你聊起来，我也不会再想起那一段日子了。现在想来，还真是怀念哪。”卞学道感慨地叹了一声，又接着笑了笑，“不过现在又过上这样的日子了，还真是命运。”
“大叔你不喜欢后来有钱的日子吗？当社长不好吗，那么多人归你管？”
卞学道笑了。“我以前也觉得很好。手里有钱，有权，有人，去哪里都是前呼后拥，在社交场上也是如鱼得水，左右逢源，似乎攀到了成功的巅峰。这么辉煌地过了这么久，才发现原来迷失了真正的梦想，失去了真正的快乐，其实，什么都没有得到。”
春香有些迷惑，虽然她也“曾经”拥有一个不算太寒酸的工坊，但那种财富顶端的生活，她始终无法感同身受。“大叔你还没告诉我，你和瑞雅老师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呢。”
“哦，那个啊。”卞学道眯起了眼睛，一边回忆一边叙述，“就像我刚才说的，那个时候，我只是一个毛头小伙子，在一家普通的IT公司做小职员。我的父母在国外，我的高傲又不想靠父母生活，所以，一直兢兢业业地工作。可是，我的努力和能力让我的顶头上司感到了威胁，所以他一直想尽办法为难我，设计我。那一天，就是他又一次故意找茬，具体的事件已经记不清了，反正最后，我很生气地离开了公司，开车到海边去散心。”
“因为胜作日，海边的人不多，三三两两的都是度假的情侣。我走到经常去的一个滨海茶座，坐着生闷气，不远处有一个女孩子正双手撑腮，靠在围栏上看海。那个时候，我自己的心情也不好，所以也没有刻意去看风景，或者注意什么人，但是那个女孩子一身艳丽的红裙，仿佛是一团宁静的火焰，乌黑的长发在海风中飘扬，的确是赏心悦目，所以我就一直看着那一爆虽然没有特意看着这个人，但是她确实一直在我的视线当中。”
“一坐就是一下午，天色渐渐暗下来，天空从蓝色变成了玫瑰红，艳丽非常。歇了一下午，我的心情已经平复下来，这时才发现，那个红衣女子还是保持着同一个姿势，站在同一个地方。一身红衣，站在玫瑰色奠空大背景中，一时竟然美得让人感动。”
“于是，我产生了好奇，年少气盛的时候，也从来不曾考虑太多。我向她走去，想跟她攀谈。尚未走近，却是异变突生，那个女孩子抬腕看了一下手表，轻轻地说了些什么，竟然轻盈地跃上了栏杆，作势欲跳。”
春香惊讶地轻呼一声。
“我当时也很惊讶，没有多想就冲过去抱住了她的腿。她很诧异地回头看着我，好像也被吓到了。”卞学道轻轻笑了一声，仿佛过去的岁月又一次出现在眼前，“她看着我，想要询问，张开嘴却没有说话，只是瞪着一双大眼睛打量着我。我看着她的眼睛，那双眸光闪亮、平静、炯炯有神，迷人的大眼睛却没有想要寻死之人的绝望失神。”
“我开始意识到自己也许会错了意，一边注意她的动静，一边轻轻松开了手，小心翼翼的样子也许很可笑，反正那个时候，瑞雅笑得前仰后合，差一点晃下去。她只顾着笑，也不解释，也不责问，过了很久，她笑没了气，就索性面朝大海，坐在了栏杆上，也不理睬我，只是自顾着两手撑着栏杆，一双长腿在海面上调皮地晃荡。”
“这时候，玫瑰色奠空已经变成了蓝紫色，光线也更暗了。我见她一直一言不发，以为她不是个哑巴，就是个精神失常的，心里还在可惜，怎么这么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子，变成这样呢。本想转身就走的，但是想想天黑了，看着她一个单身女孩子实在不放心，迈腿走之前朝着她的背影说了一句：‘天黑了，你早点回家。晚上一个女孩子，危险。’”
“说完之后，我就走了，谁知道才走了没几步，身后就传来了一个清晰、坚定的女声：‘你去哪？’我转身，发现她已经爬下了栏杆，三五步之外正面对着我。我有些生气，说我要回家，她竟然说要跟我一起回去。”
“啊？”春香很惊讶，转而想想，以瑞雅老师敢做敢为的性格，这么做似乎也不是不可能。
“我那时候觉得有些害怕。倒不是害怕她伤害我，这么一个娇弱的女孩子，想必也没有多大本事。当然，后来我发现这个想法是非常错误的。总之，我当时很担心她会就此纠缠上我，我喜欢简单的生活，最怕麻烦，所以想早早抽身。我没有搭理她，转头就向来路走去。身后再也没有声音传来，渐渐能在天空中看到闪烁的星星，我就这么披着锈，迎着海风，一直走到了车边。”
“准备开车的时候，一转身才发现她竟然一直跟在我身后，的沙地淹没了脚步声，我竟然一直没有发现。我上了车，关上门，打开车灯，点燃引擎，她却一直站在我的车头前，不退不让，也没有害怕的表情，只是静静地看着我。我小心地开车向她逼近，她也不动，我想她一个女孩子，总是会害怕的，就一寸一寸向她靠近，引擎轰鸣，一直到贴上了她的腿，我紧紧捏着方向盘，手心里冒出了汗，她却还是站在那里，云淡风轻地向我笑着。我最终放弃了，打开窗户问她：‘你究竟想怎样？’她笑着说：‘跟你回家。’我很无奈地问：‘你疯了吗？跟一个陌生人回家，不怕我害你吗？’她笑说：‘你不会的。’我们又静静对峙了很久，她竟然开始用挑衅、嘲笑的眼光看着我，似乎在笑我害怕她，我咬咬牙，想她一个女孩子都不怕，我担心什么，终于放弃，招招手让她上车。”
“我永远都记得，她向车门跑来的时候的样子，黑夜如同漆黑的大幕，车灯照射下，她就像一只火红的蝴蝶，一只烈焰鸟，雀跃着跑了过来。”
“这就是我们的第一次相遇。”
卞学道长出了一口气，眷恋的眼神散入了浓厚的黑夜。
成春香轻轻地问：“后来呢？”同时轻轻靠在了卞学道的肩上，显然是有些累了。
“后来她就真的跟我回了家，还霸占了我唯一的卧室，我竟然没有赶她赚窝在沙发上整整一个月。”
“她为什么要跟你回家呢？”
“她呀，就是心血来潮。那一个月里，我白天出门上班，她就出去逛街，晚上回家跟我领，然后各自休息，慢慢的，我从她的只言片语，和买回来的大包小包里，知道她是有钱人家的女儿，和家里闹了别扭，离家出走。她讨厌之前的生活方式，所以出来找些不一样的刺激，本来想走一步算一步的，谁知道怎么就遇到了多管闲事又会错意的傻瓜卞学道。”
“我好像是捡到了一只流浪猫，管吃管喝管住。她倒也不挑剔，一点都没有大的架子，方便面、盒饭、便当，我吃什么他就吃什么，个性也很随和，甚至有些像男孩子，直爽得过分。晚上在家里，就穿着贴身T恤、超短裤房里厅里的晃悠，一点都不顾及我这个大男人在她面前，她不化妆，不涂香水，若不是那张秀丽的脸，和凹凸有致的身材，真会让我觉得她是个男孩子。”
“像所有的故事一样，单身男女在同一屋檐下，时间久了就产生了朦胧的感情。我欣赏她的洒脱，她喜欢我的勤奋执着。可是快乐的时间过得很快，一个月后，她的父母就找到了我，像我这样的穷小子，是不可能娶他们的女儿的。可是我们还是很努力，我们向他们倾吐真情，百般恳求，就差掏型肺给他们看了。可是最后还是失败了。”
“嗯？他们还是阻止你们吗？”
“不是，是我放弃了。这件事，我一直愧对瑞雅。”
“啊？怎么会？”春香惊讶地张大了嘴。她不相信，执着如卞学道，竟然会放弃。
卞学道叹了一口气，沉默了下来。
春香看着黑暗中，卞学道显得有些冷峻的轮廓，有些雄，可是又不知该怎么安慰他。半晌，又靠回卞学道的肩膀，轻轻闭起眼睛。“后来，你们就分开了吗？你有钱了之后，有没有回去找她？”
“我去了，但是仍然没有在一起……”
“嗯？”春香把脑袋往卞学道的肩膀上又窝了窝，仍是闭着眼睛问，“为什么不呢？你们的感情那么好——”
“其实也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。我们只是两个寂寞的年轻人，一个年少轻狂，一个不安现状，互相熟悉，互相欣赏而已。她并不真的懂我，我也并不真的懂她。她的父亲曾经问我，我如何能给她充裕的物质生活，我认为只要自己努力，一定可以。可是她，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，动用她父亲的人脉，用我的名字帮我开了一家公司。她希望能尽快帮我成功，尽快让我赚大钱，她相信我的能力，在有根基的情况下，一定能做好，但是她又不够相信我的能力，她不相信我能用自己的双手，靠自己的努力做到这一切。我是成也高傲，败也高傲，我的高傲让我一去不回头。瑞雅所做的这一切，非但没能让我们在一起，反而激怒了我，我负气而赚就此放弃了我们这段短暂的，曾经也是那么纯粹、美丽的感情。”
“呼——”春香轻轻的呼吸在他的颈项里吹拂，痒痒的，抚慰着他自己揭开的伤口。此时卞学道的心境却是异常平静，美人在怀，却是满心的温柔。
感觉到春香已经甜甜入睡，他伸出左手揽她入怀，让她用更舒服的姿势躺着，帮她盖好了衣服，用更低沉，平稳的声音继续诉说着：“这件事，给了我很大的刺激。一向自信高傲的我，没想到自己喜欢的女人也不相信我的能力。于是我更努力，同时更关心人际关系的经营，埋头在商场诡诈、阴谋陷阱之中，无所不用其极，最后我成功了。在我觉得自己已经足够富有，足够强大的时候，我找到了瑞雅，我向她展示我得到的一切，她却哭了。她说我已经不再是那个时候的我，她不要这样的我。我那个时候不懂，我潇洒地走了，可是现在我懂了。是你让我懂的，春香。”
“嗯——”春香轻轻呢喃。卞学道小心地，在春香的头顶轻轻一吻，接着说：“在你的身上，我看到了当年自己的执着和骄傲，我才发现自己错了。我埋在商场、钻营钱术，让我迷失了最初的梦想。我只是想要证明自己，只是想要自由的生活而已，可是我习惯了赚钱，赚更多的钱，开始还能给我成就感，可是后来，却只是单纯的数字累积而已。越来越多的钱，没有给我更多的快乐和幸福，只是蒙蔽了我的心。”
“现在很好，真的很好。虽然没有了钱，可是我变得那么快乐，那么满足……”
“春香，你知道吗，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……”
夜色渐深，卞学道仍在低低的，轻轻地说着，春香已经深深地沉入了梦乡，她做了一个很美的梦，梦见一个年轻的红衣女子，和不再年轻的卞学道，一起在海边嬉戏，他们笑得那么幸福，那么洒脱。红衣女子的面目却是模糊的，是瑞雅老师吗？好像是，又好像是别人，是成春香吗……
当瑞雅站在卞学道门口的走廊里时，她看到的这样一幅情景：
成春香紧紧靠在卞学道的怀里，脸上露着满足的微笑，仍在香甜的睡梦中。卞学道左手紧紧圈着春香，仿佛抱着的是件稀世珍宝，脸色虽然苍白，但嘴角却难得的漾着微笑。两个人瑟缩地拥在春香的外套里，相互取暖，相互依靠。
瑞雅最初的感受，是震惊，他们两人是怎么度过这样的黑夜。驰骋商场，一呼百应的卞学道，竟然坐在门口等了一夜。但当她看到两人的微笑时，她的眼眶湿润了，她轻捂着嘴，不让自己呜咽出声。
她没有叫醒熟睡的两人，一向特立独行的瑞雅这次也没有让人失望。她脱下了鞋，赤脚踩在水泥地上，无声地走近两人，轻轻坐在两人的对面，仔细端详着他们。她的心，此刻如此，她轻轻伸手，沿着卞学道的五官一一划过，感受着这熟悉，又久违的温柔触感。是学道，是当年那个傻傻的，善良的，倔强的卞学道，是曾经属于我的卞学道啊！瑞雅无声地哭了，她轻抚春香的头顶，看着这个年轻的，无忧无虑的女孩，带着泪眼，幸福地笑了。春香，真羡慕你啊，你在对的时候，遇到了他，你比我幸运。祝福你！
当她将目光再次投向卞学道的时候，发现他正看着自己，那双深邃的目光坚定又温柔，他用眼神示意她开门，他轻轻抱起春香，跟随瑞雅进屋，亲手将春香放在，又轻手轻脚的退出了春香的房间。
他陪着瑞雅走进了客厅，轻轻说道：“瑞雅，谢谢你。”
瑞雅嗔怪地看了他一眼：“你需要一直跟我这么客气吗？”回头一看，瑞雅不禁皱起了眉头，卞学道脸色苍白，嘴唇也是惨白的，脸上浮现一丝：“学道，你的脸色不好——”
话音未落，卞学道两眼一黑，一头栽倒，失去了知觉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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